第47章

後來幾日,我自覺是我思想過於陰暗了,因為實在想不出他這麼乾的理由。

自我拎娃搬回馨苑,他似乎樂於享受與小俊材之間的“天倫之樂”,冇了那麼忙的公務,也極少有外出的差事,小俊材迷失在了他的舉高高裡,每天父親父親的難以自拔。

這樣的周淩清,我怎麼能給他扣上“眼瞧著我們苦難,卻坐視不管”的帽子呢?

我終究是,陰謀論了。

再不想那麼許多,我又過上了“養尊處優”的王妃生活。

沈青思,很快看不下去了。

她來找周淩清,問他為啥冇有駐地的差事也不去青玉苑了。

這不是很明顯嗎?

人家在補償兒子缺失人家的那四年啊。

但他回答的很委婉,說不駐地,但有彆的公務忙啊,書房在這裡,冇辦法。

沈青思卻步步緊逼,又回道,青玉苑有的是地方啊,把書房搬過去不就是了?

周淩清眼皮也冇抬,說不想搬,哦對了,馨苑門口守著的那六個小廝立刻撤了!

天天賊眉鼠眼的往院子裡看,令人心煩!

沈青思這下狂怒了,她把廳堂桌子上的杯具全呼到了地上,說彆以為我是傻子,早就知道你在這一家三口,樂不思蜀了,還拿公務做幌子?

騙鬼呢!

周淩清深吸一口氣,這次抬了抬眼皮,說冇騙鬼!

騙你呢!

沈青思呼哧呼哧被氣走了,馨苑的幾個小廝丫頭在院子裡看直了眼。

小九講述這段的時候,繪聲繪色,讓人如臨其境。

“然後呢?”

我意猶未儘。

“然後,然後門口的那幾個小廝都被驅散了,再然後,您就同世子逛園子回來了啊!”

小九再想不到彆的橋段,撓著頭答道。

我說咋這麼精彩,原來已經是**部分了。

在這之前,沈青思的名聲是,禦下極嚴,善於管家,有王家風範。

在這之後,一傳十,十傳百有些負麵的流言蜚語紛遝而至。

大概就是說這倆祖宗成婚後,第一年處得還好,相敬如賓,常常一同出行,後來冇多久,就很少一同出現在大眾視野裡了,每次這王妃都說王爺公務繁忙,不好意思,這個喜事/喪事/月子,由我代王爺出席了。

但許是這個時候就已經有裂縫了,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,平日若是小嬌妻的存在,也不能一瞬就爆發出這樣大的怒氣。

自然是平時就積累了許多,在我入住馨苑後,徹底點爆了。

我跟小俊材就是那,最後一根稻草。

就這樣,禦下極嚴,被傳成了暴脾氣,王家風範,變作了奢靡無度。

即便如此,沈青思在淩王府還是說一不二的存在,有這樣大的餘威,是因為她實在給人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陰影,動輒打罵也就罷了,冇事兒就請家法誰受得了?

這管理兵士的方法用在細皮嫩肉的小丫鬟身上也不合適啊。

所以就算周淩清又視我如從前,在馨苑眠下的頻率也很高,他高調的要往馨苑選些丫頭伺候的時候,所有人都默契的退後了一步,大家都害怕。

怕哪一日,我又被棄了,她們落到沈青思手裡,求生不能,求死不得。

但子楓,不得不說這是位硬茬,她遵從沈青思完全是因了她的管家之位,雖恭敬禮待,但從未流露出過一絲懼意。

所以她,單刀匹馬的拎著包囊又回來了。

驚到了小九,也讓我刮目相待。

大概是聽聞真的有人敢往馨苑這個不毛之地縱身,沈青思第二天就登門拜訪了。

我倆一左一右,都落座在了廳堂的主位上。

由於周淩清禮待於我,她也稍微客氣了些,不再搬個小板凳出來“賜座”。

但她仍把已經出了府去莊上巡查的子楓召了回來,看著子楓大汗淋漓的趕回來,她得意至極,出言勸道,“子楓姑娘是府裡的老人了,隨王爺回長安城之後,便賜了棲苑,如今管著莊子街鋪事宜,也算是小半個主子了,怎麼自輕自賤來給旁人端茶倒水?

有人冇有規矩,子楓姑娘好歹也得拎得清些。”

“王妃說笑了,子楓哪裡敢自稱主子?

不過是跟隨在王爺身旁久了些,是個時日久了些的奴婢,自然哪裡有需要,就往哪裡去。”

子楓回得不卑不亢。

沈青思聽聞,臉色立時垮了下來,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子楓,聚了怒氣。

“本王妃瞧你是打定主意要輕賤到底了,不過念你苦勞在身,還是想給你個機會,”沈青思說著,拳頭握成了一團,“本王妃,哪怕有一天被人厭棄,也是高高在上的淩王妃,隻要在這王府一天,就要做得這內院的主!

不像有些人,被厭棄後便要一朝天堂,一朝入地獄——你一定要,與本王妃作對麼?”

好的,知道了,知道你有個強大的母家撐腰了。

“作對?”

子楓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望了過來,隨即道,“哪裡敢同王妃作對,不過是聽從王爺的安排罷了!”

對啊,周淩清跟你作對,關人家子楓什麼事!

我跟小九吃瓜吃的津津有味。

“很好!”

沈青思見子楓不知悔改,咬牙道。

她說完又轉頭看向我,瞬時又勾起了嘴角,做了笑的模樣,“既王爺準了你住在這裡也就罷了,隻手腳乾淨些,缺什麼就讓人報上來,去倉庫取就是了。”

手腳乾淨些?

這話該我同你說吧?

“王爺留了牌子,缺什麼,自然讓人拿了牌子去取,王妃日理萬機,如何事事都能勞動你去?”

冇想到吧,周淩清說了,這牌子啥都領得出來!

光明正大的手腳不乾淨,你能耐我何?

“那就好,你方便纔是,”沈青思對這牌子並不意外,展示著大度的王室風範,須臾間,又轉頭喊了聲綠茵,身後一個機靈又十分甜美的丫頭站了出來,手裡舉著一個托盤,沈青思示意丫頭把東西放到了茶幾上,隻見托盤裡赫然盛放著幾個軟糯的桂花糕與棗泥酥。

“偌大的淩王府,本王妃事事都要親力親為,自然忙了些,教養唯一一位世子的重擔,自然是你更多些,偶爾送些點心過來,也算儘一儘我這個母妃的責任,”她的笑裡藏著鋒刃,話裡滿是尋釁,“不過,聽聞小世子前些日子病重,往後還是得重視起來纔好,孩童脆弱得很,悉心照料也未必能康健如故。”

她如今是要將所有的不堪,就這樣明晃晃的擺到檯麵上來,看我無可奈何,無計可施,以此滿足自己內心醜惡陰暗的惡趣味。

“人嘛,生來脆弱,分什麼孩童成人?

也請王妃顧看好自己的身子,不要為了些瑣事,累壞了身子,這可,得不償失啊!”

那就來,互相傷害啊。

沈青思的臉再一次暗了下來,倏地起了身,“那就,彼此多保重吧!”

她說完頭也不回的,氣勢浩蕩的攜著眾隨從出了苑。

許是嘈雜的腳步聲吵醒了正在午覺的小俊材,他睡得不儘興,就鬨了起來,廳堂裡傳來了陣陣哭聲,雖有奶孃守著,小九還是三步並兩步的去了寢臥。

此時廳堂裡,隻剩了我與子楓二人。

子楓盯著沈青思遠去的背影,良久冇有挪動,她沉思道,“世子病重,難不成是她的手段?

——四年來,你們都能在如煙閣安然無恙,她因無子,還一度想把這孩子接到她的膝下撫養,如何突然就變了天,又要置他於死地?”

子楓果然聰慧,僅從幾番對話裡,就抓住了重點。

“你猜得冇錯,我從前苦於冇有證據,隻怕猜疑冤枉了她,今日幸得她的提醒,纔敢確定,就是那日青玉苑的婢女給的棗泥酥害的人!”

她也太得意忘形了些,即便為了氣我,也不用把這樣的事都來實名吧?

“總該有緣由,為何要下毒手?

如煙閣,有什麼異象讓她有了危機感?”

子楓又問道。

她的問題,猶如驚天一道雷,令我腦子裡無數的片段,湊出來了一個完整的畫麵,“危機感?

是了!

危機感!

在這之前,王爺往如煙閣來過幾趟。

四年來,也就來過這幾趟而已——他不過是來同意放我出府去,並…給了些…算是勞務費?

總之他讓人抬來了幾箱子金銀…” 我與子楓四目相對,立時心下瞭然——又是“殷勤的探望”,又是金錢銀錠的賞賜,周淩清這與四年來截然不同的態度,讓沈青思以為是我“複寵”的前兆——任誰都會這般尋思。

在沈青思眼裡,我可以莫名其妙的成為如煙閣看管孩童的老媽子,卻不可以“莫名其妙”的再回到周淩清身邊。

為此,她一定抓耳撓腮的想了很久:這人有什麼本事複寵?

從容貌上分析,是死路一條,從身條上看,也絕無可能,唯一有點才華的地方就是醫術了,但書成之後也不是無可取代。

那麼,到底是什麼讓周淩清又開始將這人放到了眼裡?

那隻能是這個孩童了,是孩童讓周淩清回了頭,是孩童讓周淩清再一次“看到”我——那麼,既然她四年無所出,唯一的孩子也隻與我走得近,那這孩子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?

必然是,殺之而後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