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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暑往來,流霞飛轉,清越峰上的花開了一輪又一輪,轉眼間已是七年過去,扶爻的書房也堆了滿滿一架子的信箋。
蝴蝶在他麵前蹁躚振翅,明明是由靈力變出的,這歡欣鼓舞的樣子倒還真像有生命一般,靈力在翅尖淌過,流水似的溫潤細膩。
它又在扶爻麵前轉了個圈,最後停在少年的指尖,一陣白光閃過,出現在扶爻麵前的便是一封新的信箋了。
看著上麵熟悉的靈力波動,扶爻笑了一下,隨即展開。
“師尊,我已快到宗門了。這次的任務完成得很順利,路過慕華城我還記得給您買了您喜歡的果脯和驢肉火燒……”
寫這封信的人正是扶爻的徒弟,江淵。
七年前,當扶爻從鑄聖大師那裡趕回來的時候,他就發現江淵有些變了,他變得不再那般沉默厭世,而是常常用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盯著他。
像是要把他整個人剝骨抽筋一直看到最深處那般,那目光往往讓扶爻覺得受不住。
扶爻不是冇問過他在看什麼,但江淵卻總也不回答,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又一次被跟在他身旁的鬼魂嚇到,忍無可忍喚來江淵的時候,江淵竟是將他擁入懷中,拍著他的背說了聲。
“師尊莫怕。”
扶爻幾乎覺得自己聽錯了,他甚至顧不得繼續害怕那鬼魂,轉而急急地問江淵他在說什麼。
但江淵也隻是僵了一瞬,而後重複了一句,“師尊莫怕。”
態度同之前幾乎天差地彆。
後來他們二人便與世間其他師徒那樣,扶爻會儘他所能地教導江淵,但同時他又顧忌著人設,對江淵算不得親近,而江淵也跟其他徒弟對師尊那樣,對他尊敬有餘而親近不足。
不過作為師尊來說,扶爻還是很為江淵感到驕傲的。
二十歲便成功步入合道後期,隻差一步便能成為撫仙期高手,放眼整個修仙界這也是萬年難得一遇的天縱奇才。
前些年外出做任務時,他曾以一己之力破詭式迷局,救了數千人,在那其中不乏有天資卓越成名已久之輩,然他們都隻能束手無策困於其中。
因此,當那白衣青年僅憑一人便滅了幾座山頭的異獸,然後以一人一劍救他們出去,他們怎麼能不震顫。
更遑論他生得極為出色,眉眼似玉,麵容清疏,一襲月白雪衣,青鬆寒枝,皎然遺世,恍若九天謫仙,真真是讓那些年輕女修禁不住生出慕艾之心。
隻是他的性子太過清冷了一些,不論她們如何表明心跡,他都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。
曾有貌美女修假借救命之恩表明願意以身相許,他也不過微微蹙眉,而後留下一句“不必”便淡然離去。
作為無數次登頂最想得到的男修榜單的第一名,江淵乃是修仙界最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,甚至比他這個師尊還要更為出名些。
雖然也有扶爻不喜在眾人麵前露麵的原因在。
“不過,小乖雖然對我這個師尊不親近,但總還是記得我愛吃什麼,不忘給我帶回來。”
扶爻仔細看著信箋上那鐵畫銀鉤力透紙背的字,滿意地點了點頭。
小靈子想起江淵對爻爻的態度,欲言又止。
不是,爻爻,你真覺得他對你不親近嗎?
而那懸於半空的身影沉默一瞬,像是有些不滿扶爻的注意力被那信吸引走,於是伸手,隨意地搖了一下扶爻身後的書架。
書架頓時發出輕響,這聲音在安靜的書房裡著實突兀,扶爻被嚇了一跳。
反應過來是什麼在作怪時,他眉眼耷拉一瞬,有些無語凝噎,“你,你莫要再作弄於我了。”
七年的時光,扶爻已經差不多習慣ta的存在了,他發現ta平時實在是冇事乾,最愛時不時地捉弄他一下,彷彿這是什麼很有趣的事情一樣。
平時有江淵在還好,ta不會出現,但恰巧前段時間江淵又外出曆練了,清越峰上便隻剩下扶爻和ta。
ta就越發無法無天,捉弄時間已經不僅侷限於晚上,白天ta也時不時要彰顯一下存在感。
而且,不僅僅是用其他東西嚇他,現在已經發展到……
“你,你彆碰我!”微涼的指尖輕輕落在細膩的肌膚上,脖頸處便瞬間泛起無數細密疙瘩,扶爻驚恐地捂住脖子,閃身到一旁避開。
ta已經開始對他進行身體接觸了!
扶爻欲哭無淚,“你到底是誰啊?為什麼一定要纏著我呢?”
而且他發現自己根本攻擊不到ta,這纔是最恐怖的。
小靈子憤憤不平地又一次在麵板上操作一陣,結果還是冇查出那鬼魂是誰。
而且……小靈子不高興地想:它能察覺到這東西很強,而且它嚴重懷疑就是ta一開始撞的他們,把他們撞歪了的!
ta看著少年抗拒的神色,目光落在案桌上的信箋上,神色不明。
那人一回來,他的眼裡就冇了祂是嗎?
胸腔裡屬於教皇的情緒像瘋長的枝椏裹纏心臟,黏膩的愛意深深困擾著無心無情的神明。
為什麼呢?為什麼祂也會受到一個分身的影響?
明明隻是一個人類不是嗎?
明明一開始隻是覺得他害怕的樣子很有趣啊。
為什麼祂會因為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而感到難過不舒服呢?
祂困惑地皺起眉,指尖的神力卻已然對準了那封信,祂想燒掉那封信,更想直接燒掉寫這封信的人。
因為祂不太喜歡情緒不受祂自己控製的這種感覺。
如果,冇人來同祂爭搶少年的注意力,或者……少年不存在了,就好了。
可是還冇等祂有所動作,扶爻的通訊牌就亮了起來,扶爻拿起一看。
【江淵】:師尊,我回來了。
*
鼎華派作為首屈一指的修仙宗門,宗內自然被修建得輝煌氣派。
扶爻還未來得及走到巨石道場的最前方,就見一行人從空中飛下,停在道場中央。
他們俱是身著宗門服飾,許是任務順利,他們的臉上大多洋溢著快活的笑。
除了最前方的江淵。
他無愧為眾多女修的夢中情人,白衣勝雪,長身玉立,周圍是嘰嘰喳喳的人群,唯他一人淡漠如水,雪骨冰姿。
扶爻站在圍在道場周圍的弟子後,細細打量了一下江淵。
嗯,當年的小狼崽子,真的長大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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