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

“許…做個文書就很好!”

難住我了,軍中一介文職還有啥?

“那請樂明同淩王爺說一說…我能否求個…求個…軍中小職…” 啊嗯,這難住我了,一來周淩清冇在府上,二來我倆的關係並冇好到可以走後門的程度啊。

“王爺…他前幾日才領命南征去了,回來也得到了年後,況且…” “我等,我可以等!”

曙光就在眼前,哥哥言語間激情滿滿。

“哥哥,請你如實相告,你這樣急切的想要從軍,果真隻為一個報效國家?”

我才問出口,哥哥的臉色就有幾分不自然,緊接著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,如實相告道,“什…什麼也瞞不住樂明,我如今在在家裡,得了閒便被母親逼著去相親,今日是尚書家的小姐,明日是哪位首富的千金,說是相看,實則隔著簾子被人家挑挑揀揀,實屬不自在,倘若從了軍,我住在軍中,也能免去受這份苦楚……” “但哥哥今年已二十有三,也該娶一房妻子了——” 看看人家周淩清,比你也就虛長兩歲,故事可不比你隻多“兩段”。

“但,有時候,並不應該,為了做一件事而做一件事。

饑餓才進餐,天寒而添衣,遇到那個人,纔要成家。”

哥哥雖然憨傻,但時常會蹦一兩句話,讓人聽了直擊心靈。

“那…哥哥,遇到了嗎?”

我問道。

“遇到了嗎?”

他忽的咧開嘴角笑了笑,“雙向奔赴的遇到纔有意義,我現在,不敢確定——” 哦?

想必是有值得上心的人了。

“許多時候,‘雙向奔赴’也是需要爭取的,若哥哥有喜歡的人,不妨大膽一點!”

我慫恿著他。

“可隻怕姑娘把我當成流氓,”哥哥情緒突然低落下來,不過很快又勾起了笑,“但樂明你說得對,我須得爭取過,纔算完!”

我點點頭,“你說的軍中職務,等王爺回來我一定也幫你打聽打聽!”

哥哥聽完,眼睛喜成了一條縫。

大約是“目的”達成,他後來離府的時候,走路都輕快了許多。

這個時候,我並不知曉,我的這個“後門”,許要遭遇不測。

直到楚淮登府。

此時大約還有半個多月便要跨年了,府上的紅燈籠,對聯,吉祥如意結都已經開始裝扮上了,我正在指揮小九貼倒福。

“小園子裡的活計,也要王妃親自上場嗎?”

我回過頭,卻見楚淮背手端正的站在離我十步遠的白梅旁。

“府裡的小廝越發懶了,楚大人大架竟也不通報一聲——”我把手裡的幾張福扔給小九,示意他們繼續,之後才走向楚淮,“王爺出征,想必楚大人知曉,不該此時拜訪的——” “路過而已,來討杯熱茶,王妃是否成全?”

一個城南,一個城北,乾啥能路過?

我心下無奈,楚淮如今也撒謊不打草稿了。

“那請廳堂裡頭請——” 我說著領他去了前門的廳堂,一路無話,到了堂裡,我在主位落了坐,並讓小廝奉了茶,楚淮順勢坐在我右手邊那一列的第一個小椅上。

他環視著四周,突然開了口,“你如今…很有高門大戶夫人的樣子了…” “楚大人謬讚了。”

你不也漸漸長成朝堂官員的樣子了嗎?

我不知道他這次來又想做什麼,卻也隻能等著他開啟話題。

“我近日總夢到小時候,你瘦小異常,端著比自己還要大的砂鍋給我熬製糖漿,夢裡的你可比現在可愛多了——” “是嗎?

我以為現在比從前好太多——”許有哪個瞬間讓人懷念,但最終,也不過是過去。

“我卻很想回去!

若能回去,我無論如何,都讓父親把你一同接到撫安城!”

他的聲音突然高過了我,顯得有些激動。

文人許都不喜歡切實際,楚淮也一樣——往事不可追,從前過去,根本就不是可以抓在手心裡的東西,既如此,又何必對此斯斯艾艾?

“我一直有個問題,”我看向他,含了幾分無奈,“為何,這麼執拗?

為什麼就非我不可了?

我哪裡,值得?”

問出這話,我都有幾分嫌棄我自己。

我自問小時候也不出眾啊,難道就那麼一碗糖漿就讓人家淪陷了?

“我一直想回答,但你從來不曾問過,今天終於有機會答一答了,”楚淮的眼裡竟充滿了喜悅,他一字一句的回道,“在你之前,我的人生被禁錮在書本裡,我不知道螞蟻成群結隊,冇見過小狗打滾,甚至不曾獲得過真正的快樂,那日是你出現,帶我見識了我從未見過的世界,一直以來,我冇有朋友,除了你。”

都是些什麼猴年馬月時候的事了,虧他還這般惦念著,況且,後來多年也並未多有來往,他實在不必這麼用情至深。

我深深的歎了一口氣,這話我終究說不出來,麵對這樣珍視我的楚淮,我實在說不出十分絕情的話來。

“但你如今已是七尺男兒,不能總把自己困在兒時。

況且,你已經是阿姐的夫君,你是讀過聖賢書的人,仁義道德,禮義廉恥,想必比我明白得多,”我的話很輕,咬字卻又極重。

楚淮忽的沉了臉色,整個人蒙上了一層紗霧,“我知道,終歸是我誤了你。

若是成親那日……怪我,是我太猶豫,之後又不肯放下……” 他的話讓我冇由來的心慌。

“我今日來,是想同你告彆,”他換了話頭,眼裡滿是我看不清的情緒,像是仇恨,又像帶了點歡快。

不詳的預感像時不時傳來的炮仗聲,在我腦子裡嘭的爆了炸。

“告彆?

要去哪裡?”

“去關外。”

“關外?”

“是,關外。

皇上封我做了監察都尉,並令我早日去上任——那裡遲早會成為朝廷的囊中之物。”

“楚大人說笑了,關外本就屬周朝所有。”

這皇帝,把人家周淩清支走,就是為了悄無聲息的把人家打下來的“小天下”徹底據為己有嗎?

“你如今真是一心向他了,”楚淮抬眸看著我苦笑,隨即又變了臉色,“不過,沒關係,總有一天,我會叫你迴心轉意——周淩清他這次,未必能活著回來——” ?

“你…你們要做什麼!

他從未存心害你!

你為何……” “未存心害我?

一開始的橫刀奪愛,後來牢獄之災,這些日子我所受的屈辱又算什麼!

一切全拜他所賜!

總有一天我要把他踩到腳下……” 楚淮這話突然讓我想起阿姐。

他們兩口子真有意思,都喜歡把彆人“踩到”底下。

“你既知曉我‘一心向他’,楚大人還在我麵前這樣坦言相告,就不怕我傳書給他?”

我皺著眉頭看他。

“如今你的信已經傳不出去了——”他的手撫上茶碗,話說的平靜,“明兒,這次誰輸誰贏,叫你看個明白。”

“你今日來此,就為了告知我你要對付他,要置他於死地?”

我登時有些惱怒——周淩清若死了,滿府的人何去何從,我的五千金怎麼辦?

啊呸呸,說什麼五千金?

到時候,皇帝一聲令下,周淩清數條莫須有的罪名齊發,我作為他的遺眷連小命都難保矣!

“明兒,你怎能這麼想我?”

楚淮麵生急色,“我此行不知什麼年月才能回來,什麼時日…才能再見你!

我的目的自然是見你一麵!”

楚淮的話讓人有些哭笑不得,我盯著他良久失了聲。

“既然今日見也見了,楚大人請回吧,”我說著起了身,邊走邊整理衣袖,“還有,我並不是迫不得已才說這些話的——楚淮,我是真的希望你和阿姐琴瑟相鳴,攜手一生,這是真心話!”

我想我眼神裡的誠意已經迸發得足夠了。

楚淮亦站了起來,他看向我,方纔的情緒不知被他壓製到了哪裡,總之,他的眼裡隻含著笑,“你不必這樣強調——我對你一直都是滿心情意,娶你姐姐是陰差陽錯——這不是你的錯,也不是我的錯。

你總不能因為這樣就強迫我去喜歡一個我不喜歡的人。”

他把我噎得說不出話——這事兒的確老趙家不地道。

“那……楚大人,我就不送了。”

我下了逐客令。

楚淮並不氣惱,他仍笑著,微微拱手,“那楚淮先告辭了,明兒,咱們後會有期——” 接著就是他筆直挺拔的身影漸漸出了我的視線,等他完全走遠,我才緊忙喚來了前門管家向他詢問淩王府的處境。

管家如夢初醒,拍著腦門說道,“怪不得怪不得!

大前天晚上,我瞧見府外頭站了許多官兵,兩班一倒,雖看著麵生,但也未多想,我還隻當是王爺臨行前,從禦林軍處調來護院的,這麼看來,我們…我們大家是被監視起來了?”

“噓,小些聲,不要說出去!”

我囑咐道。

管家下意識的捂了嘴,點頭如搗蒜。

結果第二天就有小廝丫頭幾位老嬤嬤,攜了家當遞了辭呈。

另外一些賣身契還在府裡的,也跪求了來,哭著說道,原已經是被髮賣了的罪臣之後,王爺這不知又犯了什麼罪,他們不想一條命搭在這裡,隻望主子給個活路,再無他求!

也不過纔有一點點風吹草動,也並冇有什麼朝廷文書發下來,周淩清是死是活都還是未知數,況且他如今還是奉旨南征,全身心做的皆是報國之事,被圍了府而已,株連還是冇影的事啊——真是大難臨頭各自飛!

我看著眼前子楓翻出來的厚厚一遝賣身書契,隻覺天旋地轉,頭腦發懵——若周淩清有個三長兩短,這些人,還有活路能逃,我呢,餘生隻得禁錮在這一方天地裡了,哪日皇上一個不高興,潑天臟水下來,隻一條死路亙在眼前。